人一辈子也不会再有出头之日。就算只是歪打正着,换了别人,至少也会理解她这个做妈妈的苦心吧。可斯江却好像再也不当她是姆妈了一样,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那种话,打了她一个耳光就记恨这么久?她还对斯南说那种话,什么叫装也要装装样?斯南还小呢,她可不小了,二十岁的大人,这种两面三刀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东西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……
想到这个,西美不禁在做母亲的责任感中生出了几分怨气,抱起剩下的衣服也进了房间。
大床的脚踏边上,开着电暖汀。红彤彤的电热丝两端缝隙里斜插着三四个衣架,上头挂着顾念的棉毛衫裤,斯江正细心地把斯好和顾念的袜子往空的衣架上挂,见到西美跟进来,她抬了抬眼:“先放床上吧,我来理。”
“陈斯江?”
“嗯?”
“我问你,我回来这么长时间,你叫过一声姆妈没有?”西美站在电暖汀边,居高临下地低声问。
电热丝把斯江的脸映得一江霞光。
“姆妈。”
斯江用木头夹子夹住顾念的小袜子,抬起头,“叫好了,啥事体?”
西美呆了呆,把怀里的衣服抱成了球:“你还在记恨我改你志愿的事?”
斯江眼中平静无波,澄清敞亮地看着她:“不记恨了。”
“那你、你们是记恨我跟你爸分开的事?气我没带上你们?”西美转开视线,看着电热丝,太亮太红了,眼乌子都感觉到了热度。
斯江突然笑了,她摇了摇头,探身把西美怀里靠在了电暖汀上的衣服接了过去。
“天要下雨,娘要嫁人,我们有什么好气的?”
“南南倒是很生气,”斯江补了一句,把景生的棉毛裤细细叠好,裤脚管那块挨着了电暖汀,已经烘得变软了,摸上去很舒服,她轻轻地撸到头又撸回来,想到景生,语气也温柔了许多,“你肯定也有你的难处,但怎么也该亲口跟南南说一声吧?她从小就没跟你分开过,为这个特别气,气哭了好几回。”
西美翕了翕嘴唇,无声地叹了口气,眼泪也扑簌扑簌往下掉。她在阁楼上已经低声下气了好一会儿,给斯南精心挑选的呢绒大衣红皮鞋,她看也不看一眼,话里话外自己没妈的孩子是跟草,用不着那些金贵的东西。
斯江继续叠着衣裳轻描淡写地说:“我跟斯好从小跟着阿娘和外婆的,已经习惯了,倒是无所谓。”
西美张了张嘴,想解释几句,又十分无力,先前勾勒好的美好未来会真实存在吗?想到北京的新婆婆,她自己也吃不准。
“你孙伯伯挺关心你们三个的,你爸在新疆也顾不上你们。等你毕业了干脆来北京工作吧,”西美放软了口气,露出一个笑脸,“囡囡你下个月过了生日就是二十周岁的大人了,也好考虑男朋友的事了,要是有人追,记得先跟姆妈说,不该做的事千万别做知道吗?要是来北京工作,好的男小伟多得很,你孙伯伯他单位里,我们住的小区里——”
斯江霍地站了起来,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,冷笑道:“姆妈,你也知道我二十周岁了,我是法定意义上的成年人,我的工作、恋爱我自己定,用不着给你交待,更用不着跟别人交待。何况你和爸爸离婚了,我们跟爸爸过。”
西美一怔:“你这是什么态度?我是关心你,为了你好——”
“别,算我求求你了,你别再为了我好了行吗?”斯江拧着眉转过身,坐到床沿上继续叠衣服,“你换工作换老公换城市,不都是你自己说了算?你跟我们说过没有?我们如果说为了你好,让你别去北京别当官太太,你肯吗?”
西美脸涨得通红,一肚子火却不好发作。
“吃夜饭了——”斯好掀开帘子探了个头进来,“大姐姐,二姐姐喊侬上去有闲话港。姆妈,孙伯伯问到啥地方上厕所。”
西美闷闷应了一声哦,转身出了房间。
斯好冲着斯江眨眨眼:“阿哥喊我来救侬额,嘻嘻。不过二姐姐勿肯下来吃饭。”
斯江不由得笑了:“谢谢宝宝,我去喊伊。”
斯好皱起眉,一脸嫌弃,活脱脱另一个陈斯南:“嗳!我十一岁了好伐?不许再叫我宝宝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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圆台面摆好,六碗八盘上齐,加上甜咸两道汤水,顾家拿出了十足的诚意招待新女婿。
十一个人团团落座,孙骁先起身给顾阿婆满上了一小盅他带来的茅台酒,顾阿婆笑着一饮而尽。北武跟着起来给孙骁添满,敬了他一盅。东文不吃酒,一杯温开水当酒,和孙骁也干了一杯。西美给孙骁夹了几样菜,又给斯好和顾念也夹了几样,看看斯南和斯江,当中隔了善让和景生,离得太远,只好悻悻作罢。
孙骁尝了几口菜,连连称赞丈母娘的好手艺。顾阿婆便问起亲家母平时都做些什么菜,自然而然地说起西美的厨艺来:“我家西美呢,十八岁就去了新疆搞建设,没好好学过烧饭,一百样不会的,她吃食堂吃了半辈子,一心一意扑在工作上。小孙请你多体谅体谅她,新中国